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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清亮 生物科技創業故事

 
本文摘自楊遠薰部落格http://tw.myblog.yahoo.com/overseas-tw

曾經聽說在聖地牙哥有一群養白兔的台灣人,成功地創建生物科技公司,發了財,還一起營造台美社區。他們是些什麼人?如何養白兔致富?如何營造台美社區?這些都令人感到好奇。

一個四月天,來到風光明媚的聖地牙哥。蔚藍天空銜接著浩瀚的汪洋,白色浪花拍擊著嶙峋的海岸,風姿綽約的天堂鳥展露笑靨,佇立街頭。這真是一個上帝垂愛的城市。

在寬敞明亮的「台灣中心」裡,吳銘賢主任微笑地招認:「我們就是當年的養兔人,不過看起來不像富翁,倒像義工,對不對?」

「我們不只創建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而是前後創建兩家,都很成功。但要談公司,得找范清亮﹝Chris﹞。他能講,又什麼都知道,可以告訴你一籮筐的故事。」另一養兔人陳秋山說。

天生我才必有用

人群中要找范清亮,得往話聲最多、笑聲最大的地方找。在華府雙橡園,一場林昭亮與范雅志的音樂演奏會裡,見到了這位個性晴朗得如聖地牙哥璀璨天氣的養兔人。

他開口就說:「我的運氣很好。許多事情發生時,我都正好在場。機會掉下來,我就用雙手托住,並且加以發揮。」。

      原籍新竹關西的范清亮是個在台北長大的客家子弟。他不只運氣好,而且聰明勤勞、親切隨和、能說愛笑,天生具有領袖氣質。他的求學過程一帆風順。中學唸建國中學,大學唸台大化學系,除了會唸書外,還會打球、玩橋牌、拉小提琴、懂得如何與人快樂相處。

「我的運氣真的很好。」他說:「大學畢業,別人當兵,操練得要死。我卻被分發到松山機場當預官。每天上班下班,晚上還教人拉小提琴,賺外快,學生一收十來個。你說,我好不好運?」

好運的事還很多。他繼續說:「當年,台南有個三B青少年交響樂團,台北也有個 廖年賦 先生,想辦『世紀交響樂團』。我大學畢業那年夏天,參加 廖 先生在頭城舉辦的音樂營,認識了一起拉小提琴的陳淑雲。她那年才十八歲,在文化學院唸大一,長得很可愛。暑假一結束,就成了我的女朋友。你說,我運氣好不好?」我望著他身旁吟吟含笑、斯文秀氣的 范 太太,心裡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運氣好。

六、七十年代,正是留學潮的熱門時期。范清亮服兵役時,即申請到普渡大學的獎學金。退了役,順利踏上留美之途。一九六九年夏天,他飛到印地安那州的普渡大學,攻讀當時最熱門的生物化學。

七十年代的留學生活

他的留學生活亦充滿熱鬧與歡笑。他說:「我們當年在普渡,很熱衷打壘球。普渡大學因為理工科強,男生特別多。當時蔡嘉寅、胡勝正、陳昭地和陳唐山等人都在那裡。大夥人相約只要華氏四十度以上,就在球場見。那時,陳昭地最認真,天氣乍暖還寒時,他在前一晚就到處打電話問:明天打不打球?」

「打完球,大夥人一起開講,話題總離不開台灣。」他繼續說:「當年台灣的資訊很封閉,剛出來的學生聽到外面的人講台灣的事情,發覺很多都沒聽過。剛開始很驚嚇,不能接受。隨後經過一番激盪與思考,就反起國民黨來。我到普渡第一年被開導,第二年就主動加入開導新生的行列。」

一九七一年正月,保衛釣魚台運動在數十哩外的芝加哥轟轟烈烈地上演。范清亮說:「保釣對當時的留學生是一個很大的衝擊。保釣時,台灣學生與統派立場一致,都反國民黨。保釣後,雙方國家認同不同,自然分開。此後,海外留學生分成台灣、統派與國民黨三派。台灣派的學生組織台灣同鄉會,凝聚力很強。」

那年,陳淑雲在文化學院唸大三。為免兩地相思苦,她乾脆情奔美國,當起年輕的 范 太太,然後在普渡大學繼續修學位。

「當留學生很窮,卻也窮開心。」她笑著說:「住在中西部的大學城,沒什麼花費,聚在一起打球也挺開心。我到普渡的第二年,中西部台灣人壘球大賽在普渡舉行,真是一件大事,因為我們得準備飯菜給五百個人吃!小鎮裡沒什麼像樣的中國餐館。即使有,我們也吃不起。」

「後來有人發現學校附近的瀑布下游有許多鯉魚,就發動大家去捉魚。一大群人在水中尖叫嘻笑,奮鬥了大半天,真的抓了許多魚回家。我們把魚放在浴缸裡,讓魚吐沙。隔天起來,再殺魚、清魚、炸魚。炸得滿屋子都是油煙,總算做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鯉魚。開飯時,五百個人圍坐五十桌,每桌都有一道香噴噴的糖醋鯉魚。不花錢,但整整費了兩天功夫,大家都很得意。」談起往日趣事,斯文的陳淑雲忍不住咯咯大笑。

范清亮提起中西部壘球大賽,更是神采飛揚。他說:「那時所有球隊裡,最厲害的就是底特律的老仙隊。他們有國手級球員,又有制服,神氣得不得了。我們每次碰上他們,就手軟腳軟,氣勢短一截。他們一連蟬聯一、二十年的冠軍,直到第二代球隊興起,才把他們擊敗。」

范清亮在普渡大學歡喜度過四載。一九七三年,他順利取得生化博士學位,淑雲亦拿到藝術學士,兩人很有成就地離開印地安那,前往波士頓開拓前程。

到波士頓後,范清亮追隨前麻省理工學院﹝MIT﹞院長布朗﹝Gene Brown﹞博士,在麻省理工學院 從事 博士後研究。他笑著說:「我當時養了很多果蠅,作有關葉酸﹝Folic Acid﹞的研究。因為果蠅的眼睛是紅的,能製造一種與葉酸非常類似的元素。我調高實驗室冷凍庫的溫度,在裡面養果蠅,天天觀察。結果有時不小心,冷凍庫一開,果蠅飛了出來。哇,不得了,整個實驗室果蠅嗡嗡飛。要抓那些果蠅,真是一件頭痛的大事。」

在波士頓,他又結交不少好朋友,經常一起把酒論時政的夥伴有陳重信、張啟典、葉吉福等人。范清亮說:「在波士頓那四年,台灣發生不少事情。譬如:蔣介石去世、台灣政論被停刊、白雅燦被捕等等。每次都讓我們情緒激動,高談闊論不已。」

一九七六年,國民黨政府派了六名中正理工學院的軍校生,到麻省理工學院學習飛彈導向系統。時值越戰,美國各著名大學反戰風潮盛行。麻省理工學院的美國學生質疑校方幫外國政府訓練軍事是否恰當,因此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座談會。會中邀請范清亮參與談話。

范清亮說,軍校學生兼負監視其他學生的任務,素為台灣學生所不喜。他把握機會,在座談中高聲說:「台灣目前是一個獨裁的體制,學校幫助獨裁的政壇發展軍備,無異變相地欺壓台灣的百姓。」

此語一出,一位手持照相機的軍校生立刻起身,對他猛拍照,引起其他台灣學生的憤怒與不平,當場發生衝突。隔日,學校的報紙大幅報導這樁事件,並對國民黨校園特務的活動詳加描述,更加刺激國民黨派與台灣派學生的對峙。此後數個月,雙方劍拔弩張,煙硝味甚濃。

范清亮是這場事件的主角,備受矚目。許多人為之喝采,但亦有人懷恨在心。他為防遭人暗算,特地買了一把噴霧槍,每晚獨自從實驗室走到停車場時,隨身攜帶,不敢大意。

此後,他的台灣意識益加堅定。原本不諳河洛話的他,開始習講河洛話。如今台語朗朗上口,也算當年努力的收穫。

救援「美麗島」政治犯

一九七七年,范清亮獲貝克門﹝Beckman﹞生物儀器公司聘用,到南加州的卡爾斯貝勒﹝Carlsbad﹞就職。全家遂由美國的東北角搬到西南岸,定居在四季如春的聖地牙哥。

七十年代後期,鑒於國民黨政府動輒逮捕異議人士,海外熱心鄉親組織「台灣人權協會」,聲援島內的民主運動。一九七八年,范清亮接任台灣人權協會會長,與島內民主人士展開密切聯繫。

隔年,「美麗島」雜誌全台發行,黨外勢力迅速擴展,與國民黨的對峙驟然緊張。 十二月十日 ,黨外在高雄舉行國際人權日大遊行。當晚,范清亮即接到施明德自高雄現場打來的電話,告以國民黨軍警已經採取鎮壓,並且使用催淚彈,一旦警方展開逮捕,海外必須趕緊救援。

次日,國民黨政府果然進行全島大逮捕。一時風聲鶴唳,殺氣騰騰。眼見民主人士一個個被捕,海外鄉親憂心忡忡,惟恐他們被處極刑。身為人權會長,范清亮萬分火急地成立熱線,迅速展開救援。淑雲不分晝夜,與被捕人士的家屬電話聯絡,並將錄音傳給紐約的張楊宜宜,在紐約的「台灣之音」二十四小時不斷播出。當時全美各地的鄉親,都紛紛打電話到「台灣之音」,探詢最新的消息。

范清亮說:「那時,艾琳達的母親住在聖地牙哥,非常支持我們。艾琳達被國民黨驅逐出境,回到聖地牙哥時。我們動員許多鄉親到機場迎接,並就地舉行記者招待會,引起廣泛矚目。後來艾琳達到其他城市,各地同鄉都沿用這個辦法,所以當時『美麗島』事件的公關與宣傳,都是在機場舉行。」

當時。他在普渡的老友陳唐山任職華府聯邦政府,與愛德華甘迺迪參議員私交甚篤。他建議台灣人權協會發起同鄉寫信運動,向美國國會議員揭發國民黨迫害人權與民主之事實。范清亮於是經由全美所有台灣人組織,全面發起寫信運動,得到非常熱烈的回應。

淑雲說:「那陣子,各地的簽名信如雪片般,不斷寄到我家。我把那些信整理影印,一張張地疊起來,從地上一直堆到比餐桌還高的地方。然後裝訂成冊,寄給華府的陳唐山,再送交甘迺迪參議員。當時甘迺迪參議員都驚嘆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陳情信!」

范清亮並且和郭清江、張倚石等數位熱心同鄉,聯袂到洛杉磯北美事務協調處呈遞抗議書。

「抗議的經過非常精彩。」他描述說:「我們十來個人到了協調處門口,就被擋駕。交涉不成,只好自行闖了進去。我進入後,即站在大廳中央,自口袋掏出一紙台灣人權協會的抗議聲明,大聲宣讀。」

「同行的伙伴見到牆上掛著的蔣介石和蔣經國的巨幅相片,不禁怒從中來,衝上前動手就掀。結果火氣一來,他們見了其他東西,也一併劈哩叭啦地掃落。我的聲明尚未讀完,郭清江已在耳際大喊:『趕快逃!』我繼續正氣凜然地唸完最後一個字,然後把紙張往口袋一塞,拔腿就跑。」

「這個事件害得張倚石被警方起訴,連我辦公室的電話也被錄音調查。」事隔二十餘年,范清亮提起當年勇,猶不覺好笑。

但當時的心境確實悲憤悽苦。 一九八○年二月二十八日 ,身繫囹圄的林義雄家中發生慘絕人寰的滅門血案。林義雄的母親及一對雙胞女兒慘死亂刀下,惟一僥倖存活的長女奐勻身中十餘刀,經過急救,幸告生還。奐勻出院後,媽媽方素敏帶她遠離那塊傷心的島嶼,隱身在舉目無親的南加州。

范清亮因是人權會長,自從美麗島事件發生後,即經常與方素敏聯繫。在獲悉她們母女倆抵達南加州後,即和淑雲開車去看她們。

「我們在一間小小的公寓裡,見到了方素敏與林奐勻。」淑雲說:「母女倆脆弱如驚弓之鳥,讓人看了,十分不忍。」

由於事前已有聯繫,儘管素昧平生,方素敏還是將惟一倖存的女兒託付給他們,自己黯然飛回台灣,收拾悲慘的殘局。范清亮夫婦帶著九歲的奐勻回到聖地牙哥,對外宣稱她是淑雲姐姐的女兒,安排她去上學。同時為了提防兇手追殺到聖地牙哥,范家特別安裝了保全系統。

淑雲說:「奐勻一是個很安靜、敏感又懂事的女孩,很得人疼。她和雅志﹝Felix﹞是很好的玩伴。記得有一回,兩個孩子要養寵物,我們一起去買天竺鼠。雅志要公的,奐勻要母的,只好各買一隻回家。沒想到天竺鼠繁殖得很快,不久生了一大堆,鼠籠越換越大。結果有時孩子餵食,忘了關門,天竺鼠跑了出來,藏在壁櫥裡、衣櫃中、地毯下,到處都是,可真不得了!全家搜天竺鼠搜得天翻地覆。」

奐勻在范家住了相當一段時日,直到林義雄的妹妹移居美國,才把她接了過去。但是范清亮夫婦收她當乾女兒,始終保持密切聯繫。

「奐勻和雅志都喜愛音樂,長大後,兩人在音樂上,各自都有很好的發展。」淑雲說:「後來奐勻到紐約唸書,遇到了一個很好的青年。兩人在紐約舉行婚禮,隨後一對新人和雙方家長都到聖地牙哥,在我們家舉行婚宴。我們都為她感到無限高興。」

飼養黃金白兔

一九八一年,美麗島事件定案後,范清亮卸下台灣人權協會長的職銜,開始有一點閒暇的時間。他喜歡打橋牌,週末常與幾個朋友搭擋打牌,太太們則聚在一起聊天。當時四個搭擋裡,除范清亮外,還有吳銘賢、陳秋山和陳文盛。

吳銘賢是范清亮的新竹同鄉,台大化工系畢業,來美後,獲密蘇里大學化工博士,從事進出口貿易。陳秋山畢業於師大物理系,獲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UCSD註1﹞的物理博士,從事運動器材生意。陳文盛是生化博士,在斯克利伯﹝Scripps﹞研究中心 從事 博士後研究。

那年,聖地牙哥第一家生物科技公司Hybritech﹝混種科技﹞剛剛成立,地方報紙諸多報導,引起他們的高度興趣。大家在牌桌上,一再談論生物科技公司的潛力與前景。正在這時,陳文盛與斯克利伯的合約即將屆滿,開始找事。他們遂決定共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由陳文盛經營。

大家說到做到,每家斥資五千美金,初步決定作限制黴﹝Restriction Enzyme﹞的研發。但不久,陳文盛在台灣獲得更好的工作機會,舉家遷台。范清亮只得親自下海,接掌一個尚未成形的公司。

他接手後,發覺限制黴的市場很有限,主張改作免疫化驗﹝Immuno Assay﹞的研究。他解釋說:「這種免疫化驗就是自兔子提煉血清,研發製成驗孕試劑用的抗體。因為要測知女人是否懷孕,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驗尿。孕婦血液裡有一種HCG的荷爾蒙,會流到尿裡,我們就用抗體去測察尿裡是否有HCG。如果反應呈陽性,就是懷孕;反應呈陰性,便無懷孕。」

「這道理說來簡單,」他繼續說:「但因為人體裡有一種LH的荷爾蒙,與HCG非常類似,極易誤導,所以抗體很不好做。我們是很小的公司,必須作高難度的東西,才能和大公司競爭。」

一九八一年年底,范清亮、吳銘賢和陳秋山三對夫婦便在陳秋山的後院釘兔籠,開始養兔子。「因為陳家的後院毗連峽谷,兔屎掉在地上,就用水龍頭衝到峽谷去,很方便。」淑雲說。

陳家負責養兔子,其餘兩家週末過去幫忙。每次養五十隻,每隻都有編號。陳秋山笑著說:「我們養的是紐西蘭白兔,紅紅的眼睛,白茸茸的身子,很漂亮。兔子很乖,不吵也不叫,所以左鄰右舍都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其實我們也養過羊,只是羊太會跑,根本抓不住。我們六個人排成一排,等羊跑過來,就一起向前撲,結果還是撲個空,讓羊跑掉,只好放棄。」吳銘賢哈哈笑道。

養了兔子後,注射HCG進入兔子裡,再抽取兔血。陳淑雲專門剃兔毛,范清亮負責注射HCG和抽取兔血,然後到吳銘賢的倉庫化驗。

「所謂化驗檯就是買兩扇門,下面加四根支柱就成了。一切克難,但化驗的過程絕不馬虎。」范清亮說。

「好的抗體靈敏度強,準確度高。兔子養了 一兩 個月後,就知道他們身上的抗體好不好。我們通常只留 一兩 隻好的,繼續觀察,其餘都要淘汰,另外再養一批新的。」他接著說。

問題是不好的兔子,如何淘汰?總不能兔籠一開,讓兔子四奔五散。為此,他們積極尋求解決兔子之道。朋友賴淑卿畢業於清大物理系,獲威斯康辛大學醫學生理碩士,在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作心臟血管的研究,每天都要解剖兔子。他們於是向她請教有無快速處決兔子的方法?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有啊,我一分鐘就可解決一隻兔子。」

養兔人一聽,心中大喜,連忙請她殺兔,並邀她入股。不久,賴淑卿成為公司的股東暨殺兔人。但殺死兔子只解決一半的問題,另一半的問題是如何棄置這些死兔?

他們為此在夜晚開車到處兜轉,最初想找個餐館的垃圾箱,偷偷丟棄。但繼則一想,畢竟不是長久之道。幾個臭皮匠終於勝過諸葛亮,有人想出錦囊妙計:把死兔餵給獅子和老虎!主意一提出,大家齊聲叫好。原來聖地牙哥有個很著名的動物園,養了許多獅子和老虎。他們立刻和動物園接洽,結果雙方皆大歡喜!

與此同時,他們繼續招股。一九八二年七月,籌到二十五萬美金,正式成立「太平洋生物科技﹝Pacific Biotech﹞公司」。范清亮在六月底辭去貝克門公司的職務, 七月一日 到新公司報到。從此全心掌舵,帶公司邁進新的領域。

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

「我的運氣實在很好。」范清亮喜孜孜地說:「公司成立不到三個星期,我們就發現第四○六號兔子的抗體非常好,靈敏度與準確度都很高。我抽了一些兔血,寄給幾家公司,都收到很好的回應。八月中,順利達成第一筆交易。有一家波士頓的生物科技公司願意出價十一萬美金,購買三十五CC的兔血,大家都興奮得不敢置信。」

因是第一筆生意,范清亮非常慎重。惟恐血清交快遞公司運送,萬一遺失,美夢成空。於是買了一個乾冰盒,內裝三十五CC兔血,親自拎著盒子,搭乘夜晚的飛機,隔晨抵達波士頓,當面交貨。當他取過一張支票,安穩地放在西裝口袋裡,走出門外,不禁吹著口哨,雀躍得直想飛上天。

「三十五CC只有這麼多。」他用手指稍稍比劃了一下,說:「就賣了十一萬美金,真的比黃金還值錢!」

養了一隻血液比黃金還值錢的白兔,猶如養了一隻會下金雞蛋的母雞,頓時大家都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隻四○六號兔子的血清一共為我們賺進二十五萬美金。」范清亮笑著說:「但後來波士頓那家公司發現牠的血清有極小的瑕疵,便棄置不用。不過這時我們又發現另一隻兔子的血清更完美。我們自二○七號兔子血液提煉出來的血清,無論在靈敏度或準確度上,都無懈可擊。這隻兔子才是真正的黃金白兔!」。

這隻二○七號「黃金白兔」,確實為公司帶來了巨大的財富。牠的血清起碼賣了五十萬美金。接著,范清亮、吳銘賢與賴淑卿等人發現:購買血清的公司將之大量稀釋,加入放射性元素,便製成一盒盒的驗孕試劑,賣給醫院和實驗室,賺取更多的錢。不禁心想:這種錢,何不自己賺?

他們於是利用二○七號兔子的血清,日夜研發,終於製造出一種只需十幾分鐘、即可測出懷孕結果的試劑。他們的產品成了八十年代最前進的驗孕試劑,在醫界很受歡迎,從此打開市場,訂單源源不斷。

有了固定市場,公司邁向專業化。兔子改在農場養,僱專人負責養兔和殺兔。農場持續提供血清,工廠有效率製造驗孕試劑,行銷部門直銷醫院與實驗室,投資人年年獲取利潤,個個笑顏逐開。

「但生醫科技這一行日新月異。」范清亮說:「稍不留神,技術落在後面,市場就被搶走。一九八五年,正當我們慶幸產品領先同行之際,忽然市面出現一種僅需五分鐘、即可測出結果的試劑,很快地攫走了許多市場。驚慌之餘,我們趕緊加速研究,不久即製造出一種和對手產品類似、但效果更好的試劑,才把市場又搶了回來。」

由於驗孕試劑進步到五分鐘即測出結果,醫生們只要將樣品交護士檢驗,數分鐘後即可告知病人結果,並向保險公司報價,真是效率高又利潤好,因此紛紛使用。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的產品銷售直線上升,營業額不斷呈倍數成長。不出幾年,公司遷入新的建築,員工增至兩百多人,研發人員達三、四十名,呈現欣欣向榮的氣象。

但是新的挑戰持續出現。一九八七年九月,范清亮接到歐洲的一位朋友自寄來的最新驗孕試劑。看了之後,臉色全變。心想:「這還了得,我們的產品再不改進,市場馬上會被擊垮。」

原來在此之前,所有驗孕試劑都是多重步驟,而這個新的試劑竟是單一步驟。只要將一根試棒放進尿裡,數分鐘後取出,即可測知結果,實在太方便了!他心中一急,連忙飛到德國,探求此一產品的製作原料工廠。與此同時,聖地牙哥的公司亦加緊研發,卯勁衝刺。

「幸好五個月後,我們就製造出同樣單一步驟的試劑,再度保住了市場。」他欣慰地說。

在這種科技競賽的拉鋸戰中,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的產品一路領先。一九八八年,范清亮榮獲恩斯特與楊﹝Ernst & Young﹞頒發的年度「最佳企業家獎」。一九九○年,全球著名的禮萊藥廠﹝Eli Lily﹞出高價,欲購買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經過一番評估,所有股東決議出售。然後個個分了一筆錢,歡天喜地晉身富豪階級。

穩德克診斷公司

依據契約,范清亮等人必須留在禮萊藥廠工作三年,以便公司順利轉移。合併之後,太平洋生物科技公司變成禮萊的一個快速檢驗公司,由范清亮擔任總經理。

「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范清亮道:「因為我們過去白手起家,缺乏經營大公司的經驗。進入禮萊藥廠的大殿堂,才熟悉跨國大公司的經營與管理,確是一大收穫。」

一九九四年,禮萊藥廠為專注於製造藥品,決定拋售所有醫學儀器部門,太平洋快速檢驗公司亦名列拋售行列,范清亮此時已為禮萊服務五年,遂申請退休。

一向忙碌慣了的他確實享受了一小段難得的悠遊時光。但或許精力充沛,在家不到四個月,他又興起另創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念頭。當他開始撰寫企劃書,所有老夥伴立刻興致勃勃。於是原班人馬在一九九四年年底,再度成立第二家生物科技公司,取名穩德克診斷公司﹝Wyntek Diagnostics﹞。新公司仍舊延續快速檢驗的路線,但改做以測試喉嚨發炎為主的試劑。

「快速檢驗在醫學上有很大的潛力。」范清亮說:「譬如心臟病的病人無法久等,十分鐘內若能測出血液的成分,對病人就是一大福音。其他如喉嚨炎、懷孕等試劑,只要品質好,就會有市場。」

有了前次的創業經驗,加上在禮萊學到的大公司經營與管理方法,范清亮一上路,就駕輕就熟。穩德克成立後不久,即順利推出產品。產品一上市,即受到客戶的青睬,不久更在同行裡,居先驅的地位。

「新公司的規模與營業額都在第一家公司的兩倍以上。」范清亮說:「成功的原因,主要該歸功於產品成本低、利潤高、不斷創新、品質管制良好。」

他解釋道,穩德克公司走高科技路線,行銷對象為歐美醫界人士,因此產品價格的設定不在於成本,而在於市場價值。只要品質好,有市場需要,即使成本低,也能賣到很好的價格,獲取很高的利潤。

而且公司在賴淑卿的努力下,有一套很有效率的品質管制系統,獲得國際標準檢驗〈ISO 9000〉合格,使公司的產品在客戶間,獲得極高的可信度。同時,公司同仁的研發能力很強,不斷推出新產品,在同行之間始終引領風騷。因此穩德克診斷公司成立五年,營運勢如破竹,一帆風順。

一九九九年,范清亮獲聖地牙哥亞洲商業協會頒發「傑出企業家獎」,可謂實至名歸。二○○一年,穩德克繼續推出先進產品,引起另一生醫科技公司真寨﹝Genzyme﹞的高度興趣,遂出高價購買。

有了前次賣公司獲利的經驗,穩德克的股東們欣然同意。於是在 二○○一年六月一日 ,正式簽約售股。所有投資人再度歡喜領取一筆錢,另作生涯規劃。其中,閒不住的范清亮轉任真寨診斷公司的聖地牙哥營運部總經理,吳銘賢則退休,當社區義工。

所有合夥人在公司結束之際,合捐一百五十萬美金給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TAFSD註二),作為籌建聖地牙哥台灣會館的種子基金,為穩德克診斷公司打下一個美麗的句點。

聖地牙哥台灣中心

聖地牙哥的北方,三條高速公路交叉形成的「黃金三角洲」是個新興繁忙的商業區。在美麗的護衛街﹝Convoy Court﹞上,一棟寫著「台灣中心」四個大字的新穎建築裡,笑容可掬的吳銘賢主任站在大門口,哈著腰向客人鞠躬說:「有閒再擱來喔。」

提起聖地牙哥台美社區的發展,吳銘賢主任說:「聖地牙哥原本是個觀光與退休養老的地方。七十年代,參加台灣同鄉會的,不過二十來戶。後來國防工業、太空工程與生物科技在此興起,受聘的台灣人越來越多,遂逐漸形成一個台美社區。」

「但一直到一九九六年,我們都還沒有一個固定的會所。」他繼續說:「那年三月,台灣舉行首度總統直選,中國突然對台發射飛彈,激起同鄉的共憤。大家深感有必要成立一個台灣中心,作為同鄉平時聚會與有事時發聲的據點。陳秋山首先公開表示,他要捐出美金十萬,拋磚引玉,希望同鄉共襄盛舉。大家先租個地方,聘個秘書,把『台灣中心』的招牌掛起來,以後再慢慢充實內容。他的建議獲得眾人的響應,『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就這麼成立起來。」

一九九七年正月,陳秋山出任「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創會董事長。他在交通方便的護衛街上,租了一個兩千多平方呎的場所,掛起期盼已久的「台灣中心」的招牌,然後苦心經營了兩年,再將棒子傳給范清亮。

范清亮是個作風迥異的人。他說:「陳秋山捐錢很大方,本身卻非常節省。他經營台灣中心,也同樣以省約為原則。我的作法就不一樣。我認為中心要成長,必須突破、開源與創新。」

一九九九年正月,范清亮接任基金會董事長,馬上覺得兩千多平方呎的地方不夠用,立刻另覓場所。他在離舊址不遠、同樣護衛街上,覓到一棟八千四百平方呎的建築,比原先的場地足足大了三倍有餘。然後在 七月一日 ,就堂堂皇皇地遷入。

房大開銷大,錢從哪裡來?范清亮的辦法就是募款。

「清亮是大家公認會募款的人。」吳銘賢說:「要讓人掏腰包,必需本身要有錢、肯出錢,膽敢叫人出錢,而且曾經幫助過別人。清亮具備這些條件,所以他一發起捐款,大家都跟,認捐源源而進。」

范清亮對自己的募款成績,也頗自豪。他說:「我當董事長的第一年,就發動了三次募款。第一次為聖地牙哥台灣中心募款,募到了三十萬美金。第二次為台灣「九二一」震災募款,募到了二十幾萬。第三次為阿扁競選總統募款,也募到了二十幾萬。聖地牙哥的台灣人並不多,但一年內捐了七、八十萬美金,你說,感不感人?募到後來,人家都害怕接到我的電話。但我打這種電話,一點也不怕。」

聖地牙哥台灣中心給人的感覺不僅寬敞、明亮,而且精緻。它除了擁有藏書近萬冊的圖書館外,還有美侖美奐的藝廊,展示著台灣藝術家們的創作和各種富台灣風味的藝術品。大禮堂除了年節供同鄉聚會外,還經常舉辦音樂演奏會,或安排各種學術或文化講座。幾間教室更充分利用,一星期有六天,全排滿了活動。此外,台灣中心定期發行《YAM》的中英文季刊,無論內容、編排或印刷上,都顯出相當的水準。

吳銘賢主任說:「我們除了努力服務同鄉、聯繫鄉親情誼外,也盡量與美國主流接觸。我們每年都提供三、四名獎學金給聖地牙哥的應屆高中畢業生。此外,我們還在每年一度的聖地牙哥高中生科工展中,提供台灣旅遊獎,讓優勝者免費旅遊台灣,學習台灣的文化,收到非常好的宣傳效果。」

范清亮則以聖地牙哥同鄉的深具台灣心為榮。他說,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的宗旨即明白昭示該基金會為一親台灣的組織,凡有利於台灣之一切事宜,皆為基金會所支持。

「此外,許多人長期默默做不少宣揚台灣的事。」他接著說:「譬如,鄭德昌與賴淑卿、吳銘賢與謝節惠、陳秋山與陳如賓三對夫婦及其他同鄉聯合捐了五十萬美金,在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校區﹝UCSB註三﹞成立基金,設置『賴和與吳濁流台灣研究講座』。陳秋山另外捐了十萬美金給內華達州立大學,作為該校與母校師大交換教授活動之基金。賴淑卿則長期擔任慈林文教基金會董事長,極力力贊助與宣揚 林義雄 先生的理念。」

至於擁有一棟永久的台灣中心,更是眾多聖地牙哥同鄉的共同心願。范清亮說:「我們已經累積近兩百萬美金的建館基金,也找了建築師設計藍圖,但在覓尋建地方面,尚遭遇一些困難。相信只要持之以恆,定能達成願望。」

鮭魚返鄉

二○○二年十二月,范清亮自真寨公司退休,準備此後好好規劃聖地牙哥台灣中心的籌建事宜。退休前,他請了兩星期的長假,帶了一群在美國長大的台美青年回台,參加慈林基金會主辦的「台灣文化營」。

他與這群活潑的大孩子們在台灣南北暢遊一圈,並拜訪了一些老朋友。昔日在普渡的老友都陸續回台,蔡嘉寅執教台大,陳昭地執教師大,胡勝正任職中央研究院,陳唐山則擔任立法委員,個個都有很好的發展。至於聖地牙哥的好友游正博與陳鈴津夫婦,更是不久前才相偕回中央研究院服務。

范清亮、陳淑雲與游正博、陳鈴津夫婦的交情相當深遠。當年范清亮在普渡大學時,游正博在芝加哥大學,兩人同住中西部,打壘球即已相識。後來,范清亮在麻省理工學院工作,游正博在哈佛大學從事研究,兩人同住波士頓。數年後,范清亮到聖地牙哥就職,游正博亦到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教書,三十多年來,兩家始終密切交往,維持兄弟般的情感。

游正博於二○○二年回台,擔任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所長兼幹細胞中心主任。陳鈴津是國際聞名的小兒白血病專家,亦回中央研究院主持基因體的研究。夫妻倆在回台就職前,經由芝加哥大學 廖述宗 教授的介紹,到西雅圖參觀一家科技非常前進的生物醫學公司。他們對該公司所研發的尖端科技,印象非常深刻。因此見了范清亮,便極力鼓吹他到西雅圖參觀那家公司,以便引進最新的科技回台灣。

范清亮被遊說後,果真飛了一趟西雅圖。他在目睹該公司作業後,驚訝現代醫學進步之神速。他說:「在傳統的觀念裡,癌症病人必須住院,才能接受治療。但這家公司研發出來的最新癌症免疫治療,只需抽取病人的一些血液,在體外做免疫細胞的培養、增生與活化,然後將增生、活化後的免疫細胞注回病人体內,加強病人的免疫力。因此病人無需住院,即可接受治療。倘若能將這種非常先進的癌症療程引進台灣,將能提升台灣的生醫科技。使之成為世界的先驅。」

范清亮此行回台,尤其感受到故鄉的活力與開創力。他在經過一番審慎的評估,對台灣發展尖端科技持樂觀的看法,因此他在二○○三年正月回到聖地牙哥後,即著手撰寫新公司的企劃書,並且與西雅圖的那家公司洽商技術轉移的合同,同時向台灣有關方面探討各種合作的可能。

在這些過程進行中,聖地牙哥的老夥伴們聽到范清亮又要組新公司,莫不常興奮。尤其這回是要回到他們最心心念念的台灣發展科技,都異口同聲地表示要加入。

「大家都毫不猶豫地說,要一起回台灣,共同為開創故鄉的生醫科技打拼!」范清亮笑著說。

因此經過密集的籌劃,一家叫「穩達」的生技公司於二○○五年五月在台灣正式成立,廠址設在最新規劃的南港軟體園區。

穩達生技公司的未來固待考驗,但一群人秉著誠摯的友誼與熱愛台灣的心,共同流汗歡笑、開疆闢土走過大半生,就是一個成功的故事。「黃金白兔」或許已成歷史名詞,但黃金般的心境卻足以讓這群返鄉的鮭魚們,共同編織打造台灣科技的美夢,快樂地游向故鄉,航向未來。

楊遠薰

  註1: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英文全名為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San Diego,簡稱UCSD。

註二聖地牙哥台美基金會英文全名為Taiwanese American Foundation of San Diego,簡稱TAFSD。

註三: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校區英文名字為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Santa Barbara,簡稱UC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