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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城 談紐約台灣會館

 
本文摘自楊遠薰部落格 http://tw.myblog.yahoo.com/overseas-tw

1996年十二月的一個晚上,李汝城醫師赴「紐約台灣會館」開完那年最後的一次理事會,返回新澤西家的途中,心情相當沉重。他不滿意台灣會館的營運情況,也擔憂會館的赤字連年,心想若任其下去,遲早又會發生財務問題,已經營救了兩次,若要三度救會館,恐怕沒人會理睬,「這是咱們的公厝,怎麼可以任其倒閉?」

繼而,他想起近年台灣在國際間的處境越來越困難,台灣人要有尊嚴,必須自己先站得住,如果連僅有的一棟台灣人集資蓋成的會館都保不住,徒然落得他人譏笑的口實。黑暗中,開車穿越哈德遜河,他心裡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接掌「紐約台灣會館」!

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和太太商量。當初介入「紐約台灣會館」的事務,源自太太的一句話:「『台灣』兩個字怎麼可以倒!」,現在想跳進去接管台灣會館,更需要太太的幫忙。他向太太請了兩年假,準備在平日行醫與家庭生活中抽出許多時間做會館的事。得到太座支持後,他打了幾個電話,邀請其他熱心的理事們配合,然後在1997年正月的理事會改選中,出任「紐約台灣會館」理事長,開始接管一個彷似無底深坑的「會吃錢的會館」。

到美國三十多年的李醫師,長期開業行醫,除了當過一屆「紐約台灣人醫師協會」會長外,沒有企業經營的經驗,現在志願要當一個虧損累累的非營利機構的CEO,確是一大挑戰。但是他有目標有理想,也有堅毅的個性,並且認為許多台灣人都有奉獻的心,認為只要有心耕耘,一定可以使會館起死回生。
 
後來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會館在他經營下,短短期間內,氣象煥然一新,不僅財務由負變成正,並且一棟「公厝」由過去一個消極的「場地出租所」,變成一個人氣興旺的「台美人社區中心」。他的熱誠與投入感染了周遭的人,也鼓舞著所有愛護會館同仁的士氣,他以管理學上「起死回生的策略(Turn-Around Strategy)」來經營台灣會館,亦值得作為台美人經營非營利機構的參考。

認真幽默的個性

李汝城醫師唸書的過程一帆風順。他說,他的父親是彰化人,年少時就讀日本人唸的台中二中,是班上惟一的台灣學生,也是台中二中第一屆第一名的畢業生,當時被保送至台北高等學校,與魏火曜、張進通等人同學。高校畢業後,赴日本唸長崎醫科大學,學成後回台灣,在宜蘭一帶行醫。

李汝城在宜蘭頭城出生,算是宜蘭人,小學唸的也是日本人就讀的「小學校」,講著一口道地的日本話,直到十一歲,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才隨著日本時代的結束,開始講台灣話。

1953年,他自宜蘭中學畢業,進入台灣大學醫學院醫科就讀。1960年,醫學院畢業,在海軍太康驅逐艦當了一年的醫官,退役後回台大醫院接受鼻喉科住院醫師的訓練。1962年到美國,在澤西城(Jersey City)醫院從實習醫師做起,然後到紐渥克(Newark)醫院當了五年的耳鼻喉科住院醫師,其間有一年還到底特律(Detroit)接受外科訓練。1967年,他完成在美國的住院醫師訓練後,擔任紐澤西醫學院的外科講師。兩年後,通過美國耳鼻喉科的專業考試,成為第一位在美國開業的台灣人耳鼻喉科醫師。此後三十多年,他一直在紐澤西北部的庫德威爾(Caldwell)一帶行醫。

他的身材高大,聲音宏亮,講話幽默,平時給人的感覺不僅豪邁風趣,並且經常流露台灣心。許多年來,他開的車一直掛著「TAIWAN」的車牌,問他為什麼連車牌都特別指定「TAIWAN」的字號?他笑著回答:「車子哪裡製造的不知道,不過開車的人確是百分之百的Made in Taiwan」。

「李醫師喜歡講笑話,態度似真非真,讓人開懷,也因為他講話詼諧,所以和他一起開會,常常不覺得議程冗長。」台灣會館的理事劉蘇多惠說:「不過在他輕鬆的談笑底下,卻有堅持和認真的一面。」

他的成長過程歷經日本與中國兩個時代,學習空間橫跨台灣與美國兩個地方,因此熟悉日本話、台灣話、中國話與英語四種語文,但在許多公開場合,他都堅持使用台灣話。在當年政治敏感的時代,許多醫師在醫師協會裡致詞都使用「國語」,他是少數幾位一拿起麥克風即通篇台灣話的人,給人相當深刻的印象。

2000年年初,台灣立法委員馮滬祥和謝啟大聯袂造訪「紐約台灣會館」,李汝城負責接待。在招待會上,他一直講台灣話,於是有人發言:「能不能請這位先生講大家都聽得懂的語言?」他笑著回答:「我們到中華公所去,就講廣東話,到台灣會館來,就講台灣話。」

他的執著也使他擔任台灣人社團負責人時,對會務格外用心。李醫師說,他在1987年出任「大紐約區台灣人醫師協會」會長時,前任會長只移交給他兩百多塊錢的結餘,他接任後立刻催收會費,開拓財源,不久帳目上的數字就夠他舉辦多種活動,他因此深深覺得作為一個服務性質的社團負責人,如果有心去做,足以大大影響那年的活動。他接著說,在任醫師協會會長時,他並且使「大紐約區台灣人醫師協會」加入「北美洲台灣人醫師協會(NATMA)」,正式成為NATMA的一個分會。

「台灣」兩字不能倒

1984年,籌募紐約台灣會館基金的活動正如火如荼地展開,建館籌備委員之一的蔡明峰想到一河之隔的紐澤西有個熱心的李汝城醫師,於是開車過河邀請李醫師入股,李汝城認為這是建台灣人的公厝,應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於是慨然允諾,結果他竟成為出力最多的前三名股東之一。

李醫師說,當時出錢只是盡一己之力,並未過問會館的事,所以最初幾年,理事會裡並沒有他的名字。到了1991年,會館發生財務危機,所有股東無條件捐獻股權給會館,並且發起「千人千元救會館」運動,他都全力支持。沒想到1993年,會館再度發生危機,這回更嚴重,會館即將被拍賣。

接到通知,李汝城沮喪地對太太說:「台灣會館快要倒了,不久就要被銀行拍賣了。」李太太一聽,又氣又急,叫了起來:「『台灣』兩個字怎麼可以倒!」。被太太一激,李醫師似乎醒了過來,的確,「台灣」兩個字怎麼可以倒?李汝城說,回想起來,就是太太這句話,促使他積極投入拯救台灣會館的行列。

1993年,為了會館的延續,紐約同鄉組織了「台灣會館募款委員會」,公推陳隆豐、樊豐美、李汝城、賴弘典和黃再添五人為委員,四處籌錢。那年年底,眾志成城,會館危機得以解決,隔年正月,改選理事會,李汝城醫師首度擔任理事,1996年時,更進一步擔任副理事長兼財務。

那時,台灣會館聘館長一名,負責館務運作,理事們定期開會,聽取報告。李汝城說,他雖然負責財務,實際並未參與作業,只在開會時,見會計報表月月赤字,虧損連年,又見會館的活動十分沉寂,與他心目中的「社區中心」有一段距離。因此在1996年底,他開始認真思考如何整頓台灣會館的問題。

他仔細分析問題的癥結,擬訂一套經營會館的方針,然後在1997年正月出任理事長時,正式提出「經營紐約台灣會館的十大方針」。這十大方針簡要敘述如下:一、設立長期研發計劃,二、會館使用公開化,三、爭取會員入會,四、設立理事責任制,五、訂立工作人員職責與獎勵制度,六、確定會訊流通,七、加強對外交流,八、開源節流,九、廣辦文教活動,十、.明確會員的權利與義務。

這十條方針不是競選口號,而是他經營會館的策略,在他就任台灣會館理事長後,每一條都認真地付諸實行。

起死回生的策略
 
  1997年二月,李汝城正式接掌「紐約台灣會館」,開始一連串的整頓。

首先,他認為「人」是改變會館營運的主要因素,因此特別委任熱心的劉蘇多惠理事負責館務,聘請新的會館經理施長要和秘書孫愛華推動業務,同時明定工作人員的職責與獎勵制度。

其次,他認為會館必須公開化與公眾化,期待在最短時間內,將會館由消極的「場地出租所」轉型為積極的「台美人社區中心」。為此,他想出很多讓會館活潑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廣開文教班。自1997年三月起,台灣會館陸續增闢許多不同性質的文教班,譬如在獲取新知方面,開設電腦與英語班;在運動方面,開設乒乓球、太極拳與土風舞班;在音樂方面,開設卡拉OK與古箏班;在才藝方面,開設繪畫、書法、中國結與插花班;此外,在暑假期間,開設兒童讀經、台語文、青少年繪畫、電腦等,琳琳總總。在這些文教班中,電腦與英語班因為報名的人很多,目前都已各開六班;繪畫班亦有中國水墨畫與西洋畫之分。「一切都視社區的需要作彈性的調整,以便達到服務社區和招徠民眾的目的。」他說。

方法之二是開放會館給依親移民的長輩們。會館在週一至週四的白天開放給「台灣長春會」的長輩們學習英語、手工藝、運動和交誼使用,星期五的白天則開放給「台灣基督徒長輩會」作為查經、聽道和聚會的場所。如此經年累月,台灣會館成為長輩們的活動中心,「今仔日要到會館嗎?」變成他們的習慣問話,有些長輩們甚至因此搬到法拉盛住。

方法之三是盡量開放會館給各社團使用,倘若各社團使用的時間有所衝突,則以會員的借用為優先。李醫師認為會館是台美人的公厝,應該盡量服務各社團,因此平時若各社團需要召開籌備會議,都可借用會館開會,但若在大廳召開大會,就應自由奉獻。

經過這些改變,「紐約台灣會館」變得無論在週末或週日,都有許多人進進出出,呈現一片熱鬧朝氣的氣象。

在改造會館營運方向的同時,解決營業赤字亦屬當務之急。李醫師的辦法是廣開財源,主要的財源之一是廣徵會員,每人每年會費一百元,一方面作為維持會館的基本費用,另方面培養會員建立認養這個「家」的觀念。

財源之二是每年舉辦募款大會,建立理事責任制。會館的理事會設理事二十名,理事們不僅沒有車馬費可拿,並且要奉獻時間、金錢和心力給會館,「因為會館是我們的家,我們有維持這個家的責任。」他說。理事們的責任包括參與會務決策,分擔會館事務,並且在募款時負責配票,確保募款有成績。通常每位理事要負責十張票,常務理事要負責二十張票,許多理事常常都是自掏腰包,買所有應負責的票。

此外,為了確保「家人」有良好的溝通,李理事長接任後,每個月定期發行會訊,讓所有的理事和會員們都瞭解「我們在做什麼」。李汝城說,1997年以前,會館的會訊一共發行九期,但自他接任到2000年七月止,會訊已經發行到第四十九期。藉著會訊的溝通,拉近會員與會館的距離,並且因為每期的會訊都記載著某某人奉獻某某物,同鄉們也因此更樂於奉獻。

理事會同時還用心營造「咱是一個大家庭」的氣氛,譬如每逢舊曆年底,理事們就自掏腰包,合辦酒席,請所有的會員到會館一起吃「尾牙」。一過新春,隨即在會館舉行團拜,請大家吃湯圓等應景年物。至於阿扁當選總統或台灣總統就職等特別場合,會館也都準備茶點,播放錄影帶,與鄉親們一同歡慶。

「說來難以相信,會館自建館至1996年年底,每個月的財務都是赤字,但自我接管以後,第一個月的收支就立刻由負轉為正。」李汝城理事長驕傲地說。

眼見月有盈餘,募款有績效,會館又因使用量激增,設備不敷使用,他遂決定「取之於眾,用之於眾」,動工擴建會館。一九九八年的夏末,他在召開理事會,研商會館擴建細節後,果真找人著手做了四個工程,即:(一)修建地下室,增建教室、撞球室、橋牌室與遊藝間。(二)在一樓增設會員聯誼室和儲藏室。(三)在舞台後面加蓋演員化妝室、休息室及洗手間。(四)增建二樓教室兩間,並且在屋頂旁邊加蓋陽台。這四項工程在一九九年中順利完工,會館因此增加了許多使用空間。

總而言之,李汝城在接任後即努力建立「這是咱的家,咱要以無私的心疼惜這個家」的觀念,自己以身作則,連帶感染了其他的人。1998年底,他在兩年一任的理事長任期屆滿之際,尋求連任。他說:「這項決定實在違反當年和太太的約定,但是時空有所變化,當初提出的會館工作十條方針,還有很多項目沒有完成,不能半途而廢,所以需要多一些時間,將目標實現。」結果眾望所歸,他在1999年正月蟬聯第九屆的「紐約台灣會館」理事長。

天下第一館
 
「紐約台灣會館」在李醫師和許多熱心同鄉的奉獻下,繼續成長。1998年時,賴弘典醫師等人發起成立「購置史坦威(Steinway)演奏用鋼琴基金」,經過兩年的籌募,終於達到目標,現在一台嶄新的史坦威D型演奏用鋼琴現已經靜立在大廳的舞台,提供同鄉開音樂會使用,台灣會館也因此多次成為音樂廳。
2000年,會館再度進行第二期修建計劃,準備將這個「紐約台灣人的公厝」裝修得更美麗堂皇。李汝城醫師感性地說:「我很幸運,經常得到很多人的幫助,在館內有許多熱心的理事和員工們配合,在館外有許多熱心的同鄉包括自己的兄弟親朋們的贊助,所以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前天,我還收到一張捐給台灣會館的五千元支票,實在很感動!」

「李理事長注重人和,講話幽默卻不傷人,開會求效率又面面俱到,他們夫婦倆推動館務真是全力以赴,連帶地大家工作的士氣都很高。」理事劉蘇多惠說。

「李理事長雖然住在澤西,卻無距離的障礙,因為他隨時都和會館聯絡,每天打數個電話不說,一天接到他兩、三個傳真也是常事,難得他在看病的緊湊行程中,還能花費那麼多心思在會館業務上。」會館經理施長要說。

另一理事黃恆信則說,李醫師做事衝勁十足,2000年初,為了替康州參議員李柏曼(Joe Liberman)的競選募款,他到處打電話。八月間,為了歡迎阿扁總統到中南美洲訪問,李醫師和「紐約台灣商會」的會員們一起到多明尼加迎接阿扁總統,當時台灣會館正發起柏克諾(Pocono)渡假地的義賣募款會,李醫師在多明尼加,逢人就推銷渡假地義賣的票,實在佩服他的熱誠。

李汝城不僅熱勁十足,並且豪氣萬丈,在他任第八屆理事長期間,將「紐約台灣會館」命名為「天下第一館」,讓紐約的同鄉感到很光彩。問他何以如此自豪,稱自己的會館為「天下第一館」?他笑著說,這個名稱起自1998年「洛杉磯台灣會館」成立時,前來商借「紐約台灣會館」的標誌(Logo)而引起。原來「紐約台灣會館」有一個很有意義的標誌,是創館時呂明森同鄉特別設計的。

他拿出一個會館的標誌,解釋道:「你看,這是一個大圓球,球裡有一間厝,厝是一個屋頂和屋身合組的「台」字,象徵著地球上到處都有台灣會館,會館是我們海外台灣人的公厝。圓球底下有兩隻手圍托著,表示海外台灣人用無比愛心的雙手小心翼翼地護住這間寶貴的厝。圓球的頂端有深色的圓拱形『TAIWAN CENTER』的英文字母,雙手的兩邊則有淺色的『台灣會館』四個中文字,多麼美麗。」

他接著自得地說:「紐約台灣同鄉不僅歡喜看到洛杉磯的台灣會館使用這個標誌,並且希望各地的台灣會館都能使用這個共同的標誌,讓全球各地有台灣人的地方,就有台灣會館,而各地的台灣會館都變成兄弟姐妹館,紐約的台灣會館因為是第一家,所以稱作『天下第一館』。」

「紐約的台灣會館疊經困頓,在踉蹌中成長,在眾同鄉的愛心照顧下茁壯,許多人一提起『紐約台灣會館』,只知道財務有困難,卻不知其中有多少同鄉的奉獻在裡面。」他隨後語重心長地講:「我們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獨力摸索前進,只希望走過的歷程能夠作為其他會館的借鏡,省卻他們許多迂迴的道路。」

告別李汝城醫師,想起「有夢最美」這句話,也許真有那麼一天,地球上有許多台灣會館,都使用這個共同的標誌,那將是個美好的時刻。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們要告訴我們的子孫:有那麼一群台灣人,為了想保有一棟自己的公厝,曾經那麼認真無私地奉獻過。

註:「北美洲台灣人醫師協會」全名North American Taiwanese Medial Association,簡稱NATMA。

楊遠薰